体检
体检
Time 17:41:03 情感驿站 情感资讯
我们第一次如此关注自己的身体，因为今天早上体检。这和婚姻的道理是一样的，等到结婚纪念日的时候，我们才突然感到自己身边竟然还有一个叫做“老婆”或者“老公”的人，我们恍然大悟，赶紧倒腾出一点动静来，以显示对那个几乎被遗忘的人的重视，重视程度长达一天。
体检就是这样。当针头扎进墨绿色的血管时，我们忘记了疼痛，把所有健康的希望都寄托给了那个穿白大褂的人。注入小试管里的血液并不好看，呈现暗红色，脱离干流的小支流，里面隐藏着我们所有的秘密和隐私，包括身体的、习惯的、生活方式的、生活作风的，等等。医生，全是一些通过体液窥视他人隐私的人，窥隐癖者。
在医生的指导下，我们躺在一张桌子上，乖乖地宽衣解带。我们慷慨地露点，医生的职业化表情让我们对自己身体的自恋化为乌有。在医生眼里，肉体由细胞、器官和组织构成，只具有医学的意义，和色相无关。
这个医生无视我身体优秀的一面，在我身上掏掏摸摸——他有权这样做，他有性骚扰的合法执照——开个玩笑。我明白，这人专门是寻找我身体的茬子的，他是偏执狂患者，以发现他人身体的问题为荣。但我得感谢他，他越擅长找问题，我就越尊重他。这就是职业的好处。走在街上，有一个人对我说，你这人有问题——我多半会火冒三丈。如果这个人穿着白大褂，脖子上挂着听诊器，我就会谦逊而恭敬地倾听。人，喜欢听好话，不过对医生是个例外，我们更喜欢来自医生的批评，因为身体是我们自己的。
人很多，排成了队。此时此刻，我们都没有具体的名字，第一次获得了平等，因为我们有了统一的名字：病人，或者就诊者。我们只有一具身体，我们随身携带着的身体。我们拖累了身体，过度使用身体；或者，身体拖累了我们，身体过度使用了我们。我们和自己的身体相互遗忘，然后在一个医生面前，我们感到了自己是一个拥有身体的人。医生是一个第三者，夹在身体和我们之间，告诉我们关于身体旮旯里的事情。
那个男医生负责检查五官。我注意到，他停留在青春期女性身上的手显得更加轻盈而优雅，时间也相应长一些。他握住一根细长的脖子，手指恋恋不舍，沿着脊椎迤逦而下，动作格外细腻周到。我感到沮丧，他停留在我身上的手明显粗枝大叶。
我们展露了自己的肉体，等待医生的鉴定。仅仅是对于肉体的鉴定，这是医生这个职业的局限。要是有一个医生突然对我说：你的脑袋里塞满了太多的垃圾观念和文字，这些观念和文字散发出陈腐的气息，直接导致你脑血管的於塞，视听的混淆，你要注意了。
——我会立刻从手术台上滚下来，顶礼膜拜。
注：关于早上的体检，需要补充说明的是，通过长期喝酒，我的肝脏终于获得了“脂肪中级”职称，相当于小教一级，可享受国雾院特殊津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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